「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秋風悲畫扇。」
人如果能像初見般待人,那麼友善,那麼美好,那該多好,可以事情總是事與願違,落得空歡善一場。
「愛情若只靠初見,定錯過情牽一線。」
若我們待人都只靠初見,只憑相識的第一印象去評價別人,那麼我們定會錯過許多姻緣。
在《初見》的宣傳品上,都印上了「愛情若只靠初見,定錯過情牽一線」一句,強調人與人相處決不能只憑初見和第一印象 (First Impression) ,因為很多時候我們總是帶著傲慢與偏見待人,往往先入為主,未好好了解對方就對人評頭品足,最終錯過了重要的人。
中英劇團的這套《初見》,以英國文學作品《傲慢與偏見》(Pride and Prejudice) 為題本,由香港的翻譯及編劇巨匠陳鈞潤先生所改編,劇中以五十年代的香港為背景,講述男主角對中產階級的傲慢、女主角對自命不凡的上流人士心生的偏見,故事情節上大致忠於原著,但卻加插了許多香港的文化色彩,如大戲、數白欖等的元素,表演精彩絕倫、有聲有色,實屬近年的佳作之一。
舞台劇版的《初見》,由兩位男女主角出場開始,亦由兩位男女主角結束,但故事的一句卻並不是台詞對白,而是由白家「阿四」所唱的曲調開始引入,用大戲的方式開場,帶出當時每位女子成年後都必須嫁個好人家,否則就只能自甘墮苦,過窮苦生活的故事背景。
去年年末的時候,剛好有時間看了好幾季的唐頓莊園,了解到英國的繼承制度。當時的法例規定,當莊園的主人離世時,所有繼產必須由家中的男丁繼承,家中女性並不會獲得任何遺產,若家中沒有男丁,所有的遺產則會由近親表兄弟所繼承,這也正是《傲慢與偏見》的原著故事背景,女主角一家面臨缺乏繼承權的問題,必需早日為女兒們尋得如意郎君。
而《初見》裡的白家的情況如此不理想,也正正是因為白家中只有四名女兒,而她們都不可能擁有繼承權,不能繼承家中的一分一毫,當父親過親後,而她們還未嫁出去成家立室,她們就只能自力更新,靠自己的能耐養活自己及家人,這亦是為什麼白太太為何對女兒們的婚事如此緊張。然而,女主角白家慧由始至終秉持自己的原則,堅信女性在社會能自己養活自己,寧願冒險也不屈服於社會制度,拒絕表親的求婚,確實是需要不少的勇氣,所賭上的是她往後的餘生,即便如此,她亦無所動容,決不嫁給自己無意的人。
那個年代,女性在社會地位有限,未婚女性若想提升自己在社會的地位和得到認可,就只有嫁個好丈夫,飛上枝頭變鳳凰;已婚女性就只能在家中養兒育女,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,女性的生活離不開家庭與婚姻。舞台劇版的《初見》把白家四姊妹未婚待嫁的躊躇完美呈現在觀眾眼前,白太太的焦急如焚,白先生的從容不迫,更為劇情倍添幽默。
不得不說,《初見》的製作異常用心,誠意更是滿分。陳鈞潤先生的劇本生動有趣,加入了不少趣緻的廣東話說法和俗語到這英國名作,幽默對白令觀眾不時抱腹大笑,劇本中亦加入不少通俗用語,如白先生對女兒直呼白太太的「你老母」,又說上「多舊魚」等的字眼,令舞台劇更「貼地」,令整個劇場哄堂大笑。劇中亦加入了不少的廣東話歇後語,如「太監騎馬,無得頂」,不少歇後話我也是初次接觸,但卻通俗易明,頓時讓觀眾都哭笑不得,這可見陳鈞潤先生的爐火純青的改編造詣及精髓,既保留了原劇本的味道,又為劇本增添了不少本土情懷。
此外,演出更加入了不少香港傳統文化,如在劇中多次出現的數白欖,節奏輕快而又言簡意骸地帶出劇情和人物的內心獨白,更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表哥一角的灰諧一面。而劇中也不乏介紹其他的廣東文化,如下半部二人睇大戲時,劇組特別加上的大戲表演,「阿四」又多次提及的香港飲食文化,可見本劇所蘊含的本土文化之多確實令人驚訝。
雖然《初見》只是舞台劇,但製作也加入了不少音樂劇及歌舞的元素,其中一幕在派對中的歌舞環節,所有角色都穿上色彩繽紛的五十年代打扮唱歌熱舞,更令我回想到《阿飛正傳》內張國榮起舞的一幕,簡單但動人。
在香港看舞台劇演出並不多,但中英劇團對《初見》一劇的用心的確值得讚賞。製作一部好的作品不容易,加上《傲慢與偏見》本為英國文學經典,改編以中文為主的演出本已有一定難度,但劇組卻能有如此的超班表演,令人感到鼓舞。《初見》一劇糅合了中西經典,把各自的文化帶到一個演出裡,以突顯香港這特別的文化身份。它沒有刻意眨低任何一方的文化以突顯另一種文化的優越,反而強調兩種文化共存下的「和而不同」。白家慧喜歡廣東大戲,江達之欣賞西洋歌劇,兩者並無優劣之分,縱使白家慧喜歡廣東大戲,她也略懂西洋歌劇;縱使江達之欣賞西洋歌劇,他後來也開始懂得欣賞廣東大戲,兩種文化同存而互相尊重,正正就是這「和而不同」的獨特性成就了香港獨有的文化。
《初見》能做到雅俗共賞有賴台前幕後的共同努力,功勞尤其顯赫的當然是改編劇本的陳鈞潤先生,他筆下的通俗台詞令不分年齡背景的觀眾都能開懷大笑,由衷地欣賞故事。很多人聽到「傲慢與偏見」等的經典文學作品都會為之卻步,但《初見》把經典作品重新包裝,加上通俗文化用語,令觀眾享受演出的同時能認識這經典巨著,打破以往「高雅文化」(High Culture)、「低俗文化」(Low Culture) 的固有框架和印象。《初見》將不同的人連繫起來,令所有人不分你我都能享受和欣賞藝術,這是我最欣賞這劇的最大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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